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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番外·应觉寒蛩到晓啼

  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应觉晓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在不久之前, 他在那些看不到尽头的深夜里还经常挣扎着醒来, 望着窗外摇光峰的高树, 这才确认自己还活着。


或者还有一些过分一点的梦境,就连摇光峰也要毁掉,以至于有时候他还怀疑自己在梦中。


噩梦变幻过无数种恐怖的样貌, 很多时候都在重演各种各样家破人亡、血光漫天的情形,有时候还会出现一个恶意地笑着的少年,拉着他的仇人过来, 指着他说,呐,就是他了。


可自打来到问心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陷入过那样的梦境之中, 好似云浮隔绝真气的神秘法阵也将旧日的记忆隔绝开来, 使它们寻访不到他的踪迹。


只不过,那些梦境里时常来寻访他的恶魔的其中一个,却是距离他比梦境中更为接近。


那人在问心崖里,看书,画符,挥出空的符咒, 又怏怏地捡回来, 假模假样地烤火,把附近的枯枝都折腾了个干净。问心崖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 他还团出几个雪球来,要跟他做打雪仗的游戏。


应觉晓很怀疑那个人缺乏正常的感情, 就比如最开始的时候好像玩着什么游戏那样细数着自己谋害他的动机,又比如现在他们明明应该撕破了脸、更准确地说是他狠狠得罪了那个人,然而这个人竟然还能闲极无聊地找他来玩无聊的游戏。


以前他会以为这样的态度是来自强大力量的目空一切,直到韩辰出现后,他才知道,那就是目空一切,没有强大力量。


那个人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关系是相互平衡的。


那个人很聪明,说对了很多东西,但唯独这件事,却是谬之千里。


好像云浮上下,只有他是一直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


云浮弟子是自信的、自负的、自在的,像一尾鱼游弋在无际的大海之中,他却是一只满身创口的困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警惕地看着无边的风雨。


自灭门之后,他心中的弦稍稍放松也不过是在刚能进入内门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即使是他,心中也是有难以抑制的兴奋的。


他在入门第一年就一路杀到最后一轮比试,即便是最后不敌强大的对手,但也因为自己的表现得到了宗师的垂青,成为宗师的记名弟子。


一切都比他所想要好上太多,他进入了内门,成为了真正的云浮弟子,能够轻而易举学到云浮的根本功法,在云浮的庇荫之下。而有了一位强大的金丹宗师作为自己的师父,那或许连仇家也不会轻举妄动。


他心下大定,甚至睡了几天的好觉。


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有威胁尚未解除,有人知道他的行踪,甚至也有机会知道他的仇家的行踪。


他的不安在听闻那个人被赶下山的时候达到了最大值,辗转难眠之后,他借着修炼请教之机,去告诉他的师父,穆星河乃是邪魔夺舍而来,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着不知他未来是否会为害云浮。


他的师父摇着扇子的动作停了片刻,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一辈子可能都忘不了那种毫无笑意的笑意,她说:“各人自有各人的道途,修自己的道,旁人的经历,不干涉太多为好。”


自尊让他压下了那些不甘的疑问,但那夜之后,噩梦又重新降临,他再无好眠。


他以为这样的希望破灭是天塌地陷,后来他才知道,比起那些忧虑,真切的压力已然悄然临近。


还在外门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聪明的,有天赋的,也是努力的,刻苦的,这叫他可以一直是同辈之中最优秀的那个。得益于他的友好和优秀,他的人缘也不差,非但没有感受过恶意,连漠视都少有。


人总是要借由其它东西来获得自信的。比所有人都好,能够让他觉得自己拥有了一些什么资本,可以与那遥不可期的命运相抗衡。


然而进入内门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比不上那些多年积累的前辈,甚至还不如一同进入内门的同辈。那个人是魔头重生,进境快理所应当,但是任景也同样境界非常,据说任景的师父十分喜爱他,时常将他放在嘴边。在宗门法会之时,也是他作为云浮的代表参战。


反观自己,境界宛若龟爬,那些朋友来了又去——他们的进境更快,有了新的追求,也有了新的话题,他即便再和善友好,即使可以为他们抄写符篆,遇事细心提醒,也无法跟上他们的脚步,也无法做那个和他们最融洽的人。


他甚至怀疑起自己,当日在比试中被看上或许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而是别的东西。


否则,这样的天赋,怎么当得起宗师的垂青呢?


人的一生不过几十年,即便修到凝脉,也不过再延寿百年数十年,他若不能拔足狂奔,他的仇家无论何时都会视他为蝼蚁,又甚至是他衰老无力死去之时,仇家依然在笑傲一方。


远虑与近忧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他不能安歇。


师父虽然从来待人不冷不热,但出人意料地很喜欢收徒。有些人他都记不得那些是哪年入门姓甚名谁,只能闭着眼睛一律喊师兄师姐。


大多数前辈都在外修行历练,但有一个师姐却永远好像无事可做,每天游荡在山上摘花和栽花。他有一天碰到了她,她抱着满怀的花,笑眯眯看着他道:“小应觉晓,你怎么好像天天都很忙的样子呀。”


应觉晓忘记了当初他是如何回答的,多半是不痛不痒的客气话。可师姐却是把那满怀的鲜花一下子塞给了他,在他的怔忡之时又轻盈地离去,寻觅新的花朵。


应觉晓想,他是没办法做到那样的。


他最悲哀的事情或许不在于灭门之恨,而在于自认为背负了不凡的命途,但是归根结底,能力终究与自己的命途无法匹配。


噩梦叫他失去了一切逃避的空间,他在那日复一日的修炼中听闻穆星河突破归来了,又听闻他归去了,听闻穆星河身历了什么大事件,又听闻任景背负着凌霄狂刀的期待下山历练了。春去秋来,仿佛只有他在反复咀嚼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他绝望而麻木的时刻,韩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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