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过了一会儿， 他们进入一家名为百宝轩非常气派的古玩店。
漂亮店员热情招呼他们。
许家茂在琳琅满目货架上东看看西望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右侧一只口沿镶着黑边红碗上。
红碗乍一看十分不起眼， 可既然古董行家许伯能耐下心仔细琢磨它，那就说明这只碗不简单。
至于这只红碗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阮绵绵这个门外汉还真猜不出来。
以她普通人眼光来断， 红碗又丑又旧，与其拿来当装饰品摆设， 还不如拿到厨房用来盛水喝。
浅薄的古玩知识， 令她弄不明白许伯为何在众多精美藏品中， 光对一只其貌不扬的旧碗感兴趣。
阮绵绵本想悄悄询问许伯碗有何特殊。
但看他一脸聚精会神从容的样子，又不敢轻易打扰。
而许家茂拿起碗后左翻翻右翻翻， 口中还蹦出一句话：色若凝血，大明宣德年制。
就在这时，百宝轩中年高个店老板出现，他见客人对红碗上心， 带着微笑走过来攀谈。
“先生，欢迎您到我们百宝轩！您对此碗感兴趣？”
“这碗是明朝的？”
“先生，您真有眼光！此碗釉色纯正，既端庄又典雅， 底部还以楷书落款大明宣德年制， 极为珍贵。”
许家茂问：“老板，这只红釉碗你打算开什么价？”
“先生， 此碗可是明朝珍品，价格嘛不低， 售价五十万。”
许家茂附和道：“五十万！若真是宣德年间出品的红釉碗你开的价也算合情合理。”
店老板鼓吹道：“先生，您慧眼独具，一来就相中我们店品相最优质的宣德红釉碗。这可是天大机缘，您若喜欢，不如带一只回去？”
面对热情的店老板，许家茂并没有表现出迫切购买的欲望，他只是淡笑不语，但目光依然停留在红釉碗上。
“先生，有意要您可以随心还个价！”
“我还想看看别的。”
“先生，宣德红釉碗可是极为罕见的，这可是抢手货，机不可失啊！”
“多谢老板提醒。”许家茂笑着说道，“不过今早我出门急，忘带钱包，东西再好，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谈价。”
他转头对阮绵绵道：“绵绵，你刚刚不是说想看石雕吗？我们走吧。”
店老板欢送道：“先生您慢走，这次生意没谈成，不打紧。我们百宝轩出售各种古玩珍品，不光有宣德红釉碗，还有宣德青花碗。您感兴趣，欢迎常来！”
许家茂道：“好的。”
他们前脚刚走，土豪祝洪后脚就大摇大摆进入百宝轩，他高声道：“老板，把刚才那位老先生看过的红碗拿过来！”
听到喊话精明的店主抬头望，发现新进客人竟是一位财大气粗的款爷。
瞧他那蠢蠢欲动架势，店老板激动万分接待着。
拿到红釉碗，祝洪装模作样也学起许家茂查看一番。
他直接问：“碗是明朝的？”
店老板圆滑发问道：“先生，红釉碗底可落款大明宣德年制，您说它是不是明朝的？”
“我不清楚。”瞧了又瞧，祝洪嫌弃道，“这碗颜色不好看。”
“先生您有所不知，明朝规定凡器皿非皇家不许用朱红，而红釉碗恰恰呈现朱红色，可见它有多尊贵。”
皇家才能用？
祝洪问：“这碗怎么卖？”
“红釉碗售价五十万。”
“贵了。”
店老板夸大说辞：“先生，五十万不贵，我这可是明朝的碗。无论拿到哪个拍卖行拍卖，都有一大堆人抢着要。”
“四十万，你卖我就要。”
“先生，明朝红釉碗非常罕见，四十八万保您稳赚。”
祝洪道：“这样吧，你我各退一步四十五万。”
“四十五万哪行？我这可是极品，您再添点。”
“不添，就四十五万！成不成，你看着办。”
一开始店老板露出为难表情，挣扎片刻后，妥协道：“成交……先生，你眼力真好！四十五万买下红釉碗绝对物超所值，若不是我急需资金周转，也不会这个价就把它卖掉。”
祝洪道：“老板，我花四十五万买你的碗，你可得保证是明朝的。”
“先生您放心，好东西哪那么容易仿。”店老板笑问，“请问您是刷卡还是付现金？”
“我女朋友拿卡买首饰，等她来再付账。”
“好的，先生。我们店还有好多珍品，宣德青花碗也挺有名，您要不要看看？”
祝洪无所谓道：“那就瞧一瞧。”
百宝轩外，祝洪女朋友丽丽一直跟在许家茂和阮绵绵身后。
所以她很快听到关于红釉碗的对话。
阮绵绵问许家茂：“许伯，百宝轩的红釉碗很值钱吗？”
许家茂不屑道：“假货就值几十块钱吧。”
“假的，那你还花心思看那么久？”
“我在别处看到过真品，顺便打听一下红釉碗行情。”
“你打算买？”
“对方开价六十八万，若碰到他，我会出手。”
“六十八万都要出手，许伯，你太有钱了。”
“哼，花个几十万买一只碗就算有钱？绵绵，你的眼界真低。”
“……”
所以，花六十八万买一只碗不算有钱人？
正当阮绵绵郁闷时，隐藏在他们身后的丽丽非常惊慌。
一偷听到百宝轩的红釉碗是假货，着急的她立马掏出手机拨打祝洪号码。
手机一接通，她就把真相告诉祝洪，还替他想出以尿遁为由金蝉脱壳的方法。
十分钟后，百宝轩的店老板等不到“肥羊”回来，立刻起疑。
他赶忙派两名小弟去附近洗手间找人，结果大失所望，那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无法接受到手的四十五万在眼皮子底下飞走，他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正在店老板心情最糟糕时，一名白衣中年男子径直走近百宝轩里屋。
定睛一看，原来此人是那个托儿。
白衣男问店老板：“表哥，你干嘛发那么大的火？”
“老三，你哥我刚才被人耍了！”
“怎么回事？”
“你来之前，有两拨人来询问红釉碗价。先是一老头带着小姑娘来，我开五十万，没还价他就走。紧接着一大傻进来，指明要买那老头看上的红釉碗。你来我往谈好四十五万成交，还没乐上，他接个电话就跑走。”店老板面红耳赤道，“你说气不气人，搞半天，我成了真正大傻帽！”
“表哥，你说的老头是不是穿着一件蓝色上衣？”
“你怎么知道？”
“跟你谈价那大款脖子是不是戴着一条又大又粗的金链？”
店老板怒问：“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但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快说！”
“那名大款想捡漏，跟着老头买碗，可他和女友听老头说碗是假的，立马夹着尾巴跑。”
店老板拍桌道：“什么，原来是死老头坏我好事！”
“表哥，别看那老头不起眼，他比大款有钱，脖子上戴的翡翠貔貅项链值两三百万。”
“既然如此，他得赔偿我的损失。”
“表哥说的没错，你生意被老头搅黄，巨额损失就该他赔。”
“可惜不知道老头在哪？”
“表哥，我知道。”
“在哪？”
“他们准备去东福楼吃饭。”
“我马上吩咐黑子去劫人。”
“表哥，黑子抓人时可不能提我们百宝轩的名字。”
“没错，这事不能提百宝轩。死老头让我吃哑巴亏，我就让他拿链子来赔。”店老板恶狠狠道，“去把黑子叫进来。”
“我这就去！”
十几分钟后，从古玩城侧门出来，许家茂和阮绵绵在某条弄堂内穿行。
她慢下脚步，问道：“许伯，还有多久才到东福楼？”
“再穿过三个路口就到。绵绵，你走累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弄堂冷清，有点瘆。”
阮绵绵蹙眉提防，由于前世跑路机会太多，练就出格外灵敏的第六感。
不知出何原因，越是往前走，她越是觉得周围很不对劲。
“绵绵，不要在意这几条老旧弄堂，我们穿越它们，另一头等着我们的可是赫赫有名的东福楼中餐馆。”
阮绵绵小声说道：“许伯，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被人盯上？”
许家茂不以为然道：“周围没人，光天化日，谁会盯咱们？”
压抑的环境，似曾相识的场景不得不让阮绵绵警觉。
她边走边说：“许伯，我直觉很准，我们一定被人偷偷盯上。”
觉得阮绵绵小题大做，许家茂问：“那怎么办？”
“跑呗。”
“跑……不去东福楼？”
“危机四伏，还去什么东福楼！”
“有那么严重？”
“许伯，你就信我一回。”
年轻人想法就是新鲜，许家茂觉得非常有趣。
他完全没当回事，玩心大起道：“行，你说跑就跑。前面岔口往右拐，那边离大马路近。”
“好，到了岔口我们立刻跑！”
许家茂痛快答应道：“没问题。”
于是，两人怀揣不同心思，缓缓走到第一个岔道。
就在这时，许家茂听到身旁的阮绵绵低语一声：“跑！”
紧接着，半秒不到，他学着阮绵绵样子，撒腿就往右跑。
还没跑出十米，岔口边上一高瘦男子突然挡住许家茂去路，问道：“老伯，你这是要上哪？”
见此情景，阮绵绵立马转到侧边，使出浑身力气，趁高瘦男不备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许伯，别楞着，赶紧跑！”
“哦。”
高瘦男异常举动特别蹊跷，许家茂惊讶之余，没来得及细想，迅速跟着阮绵绵快跑。
随后，他听到身后高廋男大喊：“黑子，老头跑了，你们快到这边来！”
由于占先机，阮绵绵和许家茂一路紧张狂奔，很快把那些想拦截他们的人抛在身后。
可惜，好景不长，差不多跑出半条街时，许家茂气喘吁吁，双腿颤抖。
“唉……绵绵，我跑不动了……”
“许伯，现在停，追我们的人很快就会赶上来。”
“那也没办法……我一把老骨头，双腿发软……实在有心无力……”
看出许伯真跑不动，阮绵绵想出一招。
她把他藏在弄堂某隐蔽破旧杂物堆内，交代道：“许伯，我去引开他们，你好好藏着，千万别出来。”
许家茂忧心忡忡道：“绵绵你要小心！”
时间紧迫，阮绵绵赶忙说完：“他们目标是你，我回来前，你别跑出来。”
“好的，一切听你的。”
安置好许伯后，阮绵绵飞快跑出去。
到了弄堂另一个岔口时，她停在墙边，露出半个脑袋偷偷查看后方情况。
一两分钟后，五名大汉冲进她的视线中。
于是，她假意露出半个身位，似有若无，引他们过去。
“在前面，我看见那女孩。”其中一名大汉嚷道。
“追！”黑子道。
就这样，十几分钟过去，四通八达弄堂内不停上演你追我跑、我绕你赶的画面。
被阮绵绵带得晕头转向，停在某岔口，黑子愤怒道：“跟丢了？”
“他们……绕来绕去，把我都绕晕。”光头汉子喘气道。
“那老头比女孩还能跑，追这么久，我都没见过他的影。”胡须男道。
“黑子，还追不追？”
“没影追个屁，回百宝轩。”黑子道。
确认大汉们真的离开，岔口另一侧的阮绵绵镇定自若从隐蔽地方走出来。
原来这帮恶人来自百宝轩！
不该呀，不该。
阮绵绵感叹。
自己随意逛个古玩市场都能招黑，她到底是什么倒霉体质？
多亏她机敏，还有跑路经验丰富，要不然，莫名其妙被坑都不知道为什么。
“回去接许伯。”
十分钟后，坐在出租车里的许家茂吃惊道：“绵绵，你说追我们的人来自百宝轩？”
“我亲耳听到的。”
许家茂气愤道：“无耻！”
“许伯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一定是他们想从我嘴里打探出真碗下落！”
阮绵绵道：“那百宝轩就是一家坑蒙拐骗的黑店。许伯，最近时间我们不要去古玩市场了。”
“碰到这种十恶不赦的黑店，我绝不忍气吞声。”
“许伯，你可别乱来！”
“放心，我不会乱来。我要举报百宝轩制假卖假，让他们臭名远扬，在古玩市场内混不下去。”
……
第二天下午，宋总顺利谈成一笔大买卖，助理秦志轩开车送他回公司。
路过he咖啡店时，总裁突然心血来潮说请自己喝咖啡，这令秦志轩高兴不已。
两人一进咖啡店，宋毅立刻向阮绵绵招手。
卡座内，阮绵绵微笑问：“宋总，下午好，请问您今天想喝什么？”
宋毅望向她，笑着道：“软绵绵，给我一杯拿铁。”
完了？
见他不语，阮绵绵转头问秦志轩：“先生，请问您想喝什么饮料？”
听到她问话，宋毅才想起自己要请客。
“对了，秦志轩，你要喝什么？”
秦志轩道：“宋总，我想喝摩卡。”
听到回复，宋毅再次转头和她说话：“软绵绵，再加一杯摩卡。”
“请问，还需要点别的吗？”
宋毅道：“暂时不用。”
“宋总，你们点的是一杯拿铁和一杯摩卡，稍等片刻我会为你们送上。”
宋毅点头。
宋总似乎和这名长相甜美的服务员很熟？
还知道对方叫绵绵。
坐在旁边，秦志轩暗自猜测着。
作为总裁助理，他知道宋总是一位办事追求极致，工作一丝不苟的人。
在公司，宋总一贯要求严格，对人对事总是一板一眼，很少见他对谁微笑过。
可是，就在一秒钟前，这位严肃的宋总竟然和和气气同这名服务员说话，甚至还面带笑容？
这一切，太让他意外！
“宋总，你经常到这家咖啡店喝咖啡吗？”
“我是这里的高级会员。”
秦志轩笑着说：“能得到你的青睐，看来这家咖啡店的咖啡有独到之处。”
“咖啡还行，明天的行程整理出来没有？”
秦志轩从文件夹中拿出行程表，说道：“宋总，这是明天你的行程表，请过目。”
接过行程表，宋毅看了一下。
早上七点乘机飞往京城，十一点与利昂公司肖董见面，下午三点与政府高官进行会谈。
行程安排很满，注意事项也标明清楚。
看完详程，宋毅心中有数。
这时，阮绵绵端上咖啡，一一摆放好后，她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是你们点的咖啡，请慢用！”
宋毅拿起咖啡小酌一口，说道：“谢了。”
“不用客气！宋总，我先告退，若有需要，唤我一声即可。”
随后，阮绵绵站在卡座不远处，感叹忙碌中的宋毅。
即使身处休闲雅致的咖啡店，他也停不下来。又是打手机处理事情，又是交代助理办事。
等她顺利接待两桌客人后，才见宋毅露出自在表情。
这时，他嘴角上翘，还对她勾勾手指头唤道：“软绵绵。”
她立刻上前问：“宋总，请问有何吩咐？”
宋毅拿起杯子递给她道：“我要续杯。”
“好的。”
三分钟后，等她将续好的拿铁端上来，他又笑着道：“软绵绵，这杯摩卡也要续。”
阮绵绵接过杯子，望了一下宋毅，又望一下秦志轩。
面对她柔和的目光，秦志轩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其实他没喝那么快，但刚刚宋总要求他一口喝完，他只能照办。
宋毅道：“快去快回。”
阮绵绵微笑道：“好的。”
看着宋总目光追随阮绵绵离开，秦志轩没话找话道：“宋总，这家咖啡店的咖啡真好喝。”
“是吗？那待会儿，你得多喝几杯。”
“没问题。”秦志轩道，“这的服务员真亲切，一直保持微笑。”
“她就会傻笑。”
“……”
宋总这话要怎么接？
“我觉得阮绵绵小姐笑得挺真诚。”
宋毅哼了一声道：“老用纯真笑脸骗人，其实，她精得很。”
“……”
宋总又笑了！
看来，宋总今天心情特别好，还懂得调侃。
“宋总，你认识阮绵绵小姐？”
“她是我的家庭助理。”
“……”
原来宋总和阮绵绵很熟。
下一刻，阮绵绵重新将一杯摩卡端上桌。
“绵绵，我想吃饼干，你们店有什么好吃的？”
“宋总，我们有黄油饼干、曲奇饼干、巧克力薄脆饼干、牛奶饼干以及夹心蛋卷，请问您想点哪种？”
“给我来份曲奇。”
“好的。”
曲奇饼奉上，等阮绵绵服务完其他桌客人，耳边又听到宋毅叫她。
“软绵绵。”
她回到宋毅身旁，问：“宋总？”
“今天店内生意挺好，我看你都转了好几圈。”
她道：“现在是下午茶时间，来我们店的客人会多一些。宋总，您有何吩咐？”
宋毅道：“本来，不想麻烦你，但是我助理说饼干太好吃，你再给我们来一份。”
秦志轩一听这话，心里顿想喊冤，其实一盘曲奇饼大部分都被宋总吃完，他就吃了一两块。
阮绵绵问：“宋总，也上曲奇饼吗？”
“这次换黄油饼干。”
“好的，您稍等。”
等黄油饼干上完，以为宋毅可以消停一阵。但他把助理晾在一边，自己又开始作妖。
“软绵绵。”
叫上瘾啦？
阮绵绵瞪他一下。
宋毅接着道：“过来！”
“宋总？”
“桌子上有饼干碎屑，你处理一下。”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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