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无妄之灾
鹰化岛上满是碎石和细砂, 风一吹过, 就有令人心里发寒的呜呜风声。
一道火焰穿风而过, 带着诡异的血色,袭向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少年。
少年尚未回头,那火焰却是被一把剑阻隔住, 火焰瞬间消失,剑鞘的黄金被烧黑了一片,显出那黄金似乎不是那么货真价实。剑的主人缓缓回过头来, 他眉目秀逸,姿态温柔,甚至是带着很有礼貌的微笑:“兄台,在下等候已久。”
被称为“兄台”的人一身血红衣衫, 正是不久之前论道大会被温行泽所打败的岁荒。
岁荒眼中闪过片刻失措, 却很快被强行压抑下来。
“你知道我那一日做了手脚,今日特意将计就计来等我?”岁荒冷笑一声,他回忆起过去的事情,那恨意无法控制地重新翻涌而上,“你以为……你当日能轻易打败我,在这里我也同样任你鱼肉?”
温行泽先行一步, 拔剑出鞘, 岁荒身上也带上了几重杀意,但他大约是心里充满不服, 因而此时都不住在说话:“论道大会我输给你,是因为上边道貌岸然的规矩太多, 但我今时无所束缚,你即使有钟子津作为帮手,也无法打败我!”
温行泽旁边的黑衣人缓缓回过神来,摘下斗笠,笑眯眯问道:“谁是钟子津啊?”
钟子津这类修为相近的老仇家,岁荒作为焚天宫的一员是留意过的。钟子津来论道大会,头戴金冠,身着白衣绣有金纹,但他往日最爱的装扮便是黑衣斗笠。
那人黑衣斗笠,少年身形,远望来的确是钟子津无疑,样貌却是全然陌生的!
岁荒此时才觉得有一丝不妙,他前来想要击杀温行泽,宗门仇怨不过是个借口,更多的是因为比试之中温行泽叫他感觉到了屈辱与不甘,恨意难以排解,只有将这个人置于死地才能一解愤懑。
如今温行泽的行动,却隐约让他感觉很不对劲……好像一切尽在温行泽掌握之中一般。
然而岁荒很快安下心来——即便是温行泽也不会想得到,他身后还会跟着一个本门宗师,毕竟以大欺小是无论哪条道路都难以容忍的、破坏规则之事。如今若非借三岛地形之便,便连他们也不会如此作为。
但,他们如今做了便是做了,有宗师坐镇,温行泽如何能耐,也不过是手心上的蚂蚱罢了。
温行泽看着他,轻轻一笑,他的剑拖在地上,剑锋在地面划动着,带起了一片尘砂,被路过的风吹得更为凌乱。那个剑客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容貌俊秀,微笑显得如此温和又和煦,说话的语气也叫人如沐春风,但话语中的内容却叫岁荒心中蓦然一凉:“时候不早,兄台不妨请那位前辈一起出来?”
岁荒心中惊起一片惊涛骇浪,面上依旧勉强维持着他的强势:“你竟早知道。”
“啊,”温行泽此时却是轻轻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好像只是在感叹一片树叶的飘落,他微微笑了笑,“我也和你们一个想法,在三岛一带杀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很好。你们的纠缠我的确有点烦了。”
“哼……”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冷哼,随后那声音好像化作了一片火球,凝成一只火焰一般的蝙蝠,而后又化成人的形状,那是焚天宫的宗师,他冷冷地看着温行泽,好像看着一个死人,“无知小儿,果真狂妄。”
温行泽的剑在地面急走,挥起一阵沙石,本来这样的剑气不足以扬起这样的尘沙之雾,然而此时却是沙尘遮天,待到尘沙落下之时,乱石之间却已是空无一人,隐约有声音带着十分的惊怒,从不知何处传出——
“……这岛上,竟隐藏了阵法!”
一炷香之后,温行泽依靠在乱石边上,擦拭剑刃,两仪宫弟子擦着额上的汗,眼中却是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温师兄,你竟然在这岛上布了阵法!”
温行泽笑了笑,低声解释道:“我并不能布下这等威力的阵法,是岛上本身藏有阵法,我很小便来了三岛一带,走不开的时候也会到这一带探索,对这里比旁人更为了解。”
两仪宫弟子“咦”了一声,又问道:“那为何你能囚住他们,而我们能安然走出?”
“因为那是魔宗设下来囚禁魔宗的阵法,阵法的机巧之处在于照应人心,心中越多邪魔,阵法之中就越是魍魉横生,”温行泽摇了摇头,望了望那片乱石,“我想……应当困不住那位宗师,不过他与自己缠斗,也会几乎力竭,斩草除根,我再等待片刻。”
温行泽的剑已经擦拭过一遍了,可他仍未收剑回鞘,仿佛心神不定地在思虑什么一样,还在擦拭着。
而此时乱石之中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两人抬头望过去,却见乱石横飞,一个血衣人跌跌撞撞往乱石外走出,他显然受伤极重,即使见到温行泽在外,也无暇顾及,身影一闪,化作火蝠,瞬间离去。
温行泽神情一凝,剑气飞出。
一道凝聚寒光的术法之刃,比剑气更快。
火蝠坠落于地,激起一阵尘埃,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后他看到一个少年提着被术法所缚的火蝠慢悠悠地走过来,面上也带着那慢悠悠的笑意:“小温师兄不够意思啊,竟然偷偷一个人溜出去玩!”
到来的另一个少年提着那只火蝠,磨刀霍霍,又看了看他:“师兄,直接杀了?”
温行泽想过很多,但无论如何都未能想到此变,怔怔地点了点头。可他未曾说话,整个岛上却是一阵地动山摇,这里四个人最低也是凝脉之人,此刻竟然难以立稳。
随后漫天的魔气与妖气向他们压来,浓郁得叫人几乎窒息。
温行泽拄着剑勉强站着,望向另一边,面色忽然失去了镇定,低声喝道:“岛上另一面出事了!力量太强,我们不是对手,赶紧离开!”
一柱香之前。
墨羽君在怪石之前停了下来。
那些怪石连绵成一片,穿凿了大小不一的窟窿,透着光线,像一张张扭曲的人面。风吹过怪石,鸣响出一阵呜呜啊啊的诡异声音。
墨羽君却好似很享受的样子,他眯眼看了一会,愉快地笑道:“就在此处,尚未有人踏足。”
墨羽君信手一道术法出手,黑色的真气落到空中如墨降临水上,氤氲出一片来,他抬手指了指,对身后跟随的莫寻示意道:“秘宝之门大约在此,你去替我解开。”
莫寻恭敬地低了低头,走上前去,身边一道道术法辅助他解开禁制,那些怪石忽然染上了或是灰白或是漆黑的颜色,一重重压力向莫寻逼来。莫寻勉力抵抗,面色显得更为苍白,冷汗涔涔落下,真力几乎运转到了极限,然而墨羽君依旧抱臂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
在莫寻几乎气力不支之时,怪石的颜色几乎全数变成黑白,而后墨羽君示意方位的那片黑雾散去,怪石的中心显现出一个雕刻着无数细小而复杂的符篆文字的阵法,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很好,正是此处,”墨羽君心情显然不错,他看着自己面色苍白呼吸絮乱的弟子,“还是你去。”
莫寻缓了一口气,伸手微微接触那怪石中心,但那一瞬间他便退了一步,猛然撞到身后尖锐的乱石凸起之上,一口鲜血压抑不住地喷了出来,狼狈异常。
莫寻抬手擦去鲜血,意识到自己的师尊正在看着自己,却是露出一个笑容来。他下意识舔舔那手上的鲜血,往前一步,继续观察那阵法。
阵法藏有数重机关,是防备指定之人以外来得到阵法之后所藏之物。阵法凶险异常,往往藏有许多即死陷阱,真气一个走岔,探寻阵法之人恐怕就直接身死道消。这便是墨羽君不会亲自去探寻的原因。
这是身为徒弟的义务。
莫寻解开这个阵法险之又险,甚至用了两样法宝作为替身为他承担伤害,但好在他终究是不辱使命,符篆文字纷纷落下,阵法之后呈现出一个混混沌沌的洞穴来,有浓郁的魔气隐藏其中,叫人心惊肉跳,又心往神驰。
但莫寻终究没有放下心来。这是魔宗之中很常见的屏障,必须以强大力量为祭,才能打开这个屏障,取走屏障之后的物品。
可他几乎精疲力尽,再要献祭,只能献祭他的生命了。
他这条命的确很有理由被献祭——他在论道大会上没有表现出师尊所期待的模样,合该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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